2012年8月4日 星期六

道德力量的奇蹟 ─ 屠圖主教的和解精神

典女星麗芙鄔曼提過一位黎巴嫩男孩的故事。在飽受內戰摧殘之後,男孩被問到應不應該報復。小男孩說,「應該。」可是怎麼報復呢?他說,「報復就是把壞人變成好人。」一九八四年諾貝爾基金會主席在頒發和平獎給屠圖主教的時候,用這個故事說明屠圖主教一生反種族隔離的基本精神。
這個精神將壓迫者視為人、而非惡魔,訴求他們良心的自覺。而在壓迫者失去權力之後,這個精神試圖在真相的基礎上達成寬恕及和解,雙方合作建立共同的社區。
     為了對抗種族隔離體制,屠圖主教曾經發動國際社會對南非實施經濟制裁。制裁後來擴充到奧林匹克等民間交流活動,讓南非的白人在國際社會中完全孤立。部分黑人同胞曾經抗議經濟制裁所造成的嚴重失業,可是並沒有減損他們對屠圖的尊敬。原因或許不是他表達了受難者的痛苦,而是他接納白人壓迫者所表現的道德高度,是受壓迫者也具有高超人性的證據。因為他,黑人同胞獲得尊嚴,而非只是同情。
     在反抗種族隔離體制中,屠圖主教不斷訴求白人的良知,提醒白人壓迫體制對自己所造成的傷害。一九七七年黑人運動領袖、思想家比科,在開普敦被捕,隨後被手銬腳鐐放在貨車上跋涉六百英里到普雷托利亞,最後全身赤裸的屍體被抬出監獄。國防部長克魯格公開說,他一點都不惋惜。屠圖主教在喪禮的證道中說,克魯格「是所有人類中最值得可憐的。當一個人對同胞的死亡無動於衷的時候,他的人性到底出了什麼問題?我懇求大家為這塊土地的統治者祈禱,為警察─特別是負責治安和監獄的警察祈禱,希望他們能認知到他們也是人。我懇求大家為南非的白人祈禱。」
     屠圖主教在反抗期間不斷呼籲雙方互相包容,為後來的黑白和解創造了基礎。一九九三年,民主轉型已經開動、尚未完成。廣受愛戴的黑人領袖、南非共產黨秘書長漢尼在自家門前被白人射殺。白人政權已經注定垮台,黑人也自信滿滿準備接掌。這個暗殺事件讓種族衝突一觸即發。漢尼的喪禮也充滿了仇恨、激烈的演講。之後,屠圖站起來了,開始對憤怒的群眾演說。當他結束的時候,卻能帶領在場所有的數千群眾高舉雙手,齊聲高呼,「我們都是上帝的子女,黑人和白人。」
     曼德拉總統在民主化之後任命屠圖主教為「真相和解委員會」的主席,是一個絕佳的選擇。只有屠圖主教的聲望足以克服所有政治勢力的抵制。當執政的非洲民族議會宣稱不接受委員會的傳訊,屠圖宣布他將辭去主席的職務。在屠圖的壓力下,執政黨只好屈服。只有屠圖的道德權威足以在聽證會上,要求仍廣受支持的曼德拉前妻溫妮,為謀殺黑人同胞公開道歉和懺悔。
     也只有屠圖主教源源不絕的靈性,足以讓委員會的聽證透過電視,成為全國同胞的靈修所。當出席聽證會的受害人或家屬泣不成聲、無以為繼的時候,屠圖總是能找到適當的語言加以安慰。有一次,因痛苦而短暫的休會後,屠圖以唱歌重新開始聽證會:「我們到底做了什麼?我們到底做了什麼?我們唯一的罪惡,是我們的膚色…」全場都掉下了眼淚。
     南非一位白人女記者如此描述,每一天聽證結束後屠圖所主持的記者會:「在聆聽過無數痛苦的聲音和故事之後,記者們懷著迷惘的心、瀕臨哭泣的眼睛,來到屠圖主教的腳邊。他以一片又一片的希望和人性來愛撫我們。」南非的真相和解委員會所以能抓住全世界的目光和想像,部分原因正是屠圖主教的人格所發揮的作用:真相不只是歷史、和解不只是政治,它們同時也是對罪惡、道德、和人性的反省、安慰、和提昇。
屠圖主教的魅力,部分也來自他的幽默感。他最膾炙人口的笑話是:以前黑人有土地,白人有聖經。白人來了,他們說,讓我們一起來祈禱吧。當祈禱結束,我們張開眼睛卻發現:我們有聖經,他們有土地。
     屠圖主教的道德力量雖然主要來自宗教,可是他絕非一個狹窄的教徒。他在最近一篇文章中說,上帝不是基督徒。否則如何解釋基督教出現之前,我們和上帝之間的關係?他甚至說,如果上帝是真善美的唯一來源,那麼甘地和達賴喇嘛顯然和基督徒稱為上帝的神,有非常真實的關係。

     希望屠圖主教的來訪,他的和解和包容精神、他的道德力量、他的理性和平衡,能為分裂的台灣帶來啟示。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